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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吉曾一度◢开着铁皮船接送孩子们上下学。 冉彬 摄

王仲吉为留守家庭更换破冰劍老旧电器。 罗晓瑞 摄

工作结束后，王仲吉清理湖面垃圾，守护万峰湖的绿水青山。 王亚玲 摄

王仲吉（右一）入户为留天光鏡變成一道光線守老人排忧解难。 王亚玲 摄

王仲吉进村提供供电∏服务的同时，也记下老人的物资需要。 罗晓瑞 摄

　　驾一叶轻舟在湖上，摇一船牵挂给故乡。在广西壮族自治区与贵州省交界的万峰湖上，总有一艘铁皮船在碧绿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一位身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师傅端坐在驾驶舱内，娴熟地把着船舵。

　　他叫王仲吉，出生于湖畔的隆林各族自治县革步乡者江屯。今年53岁的他是广西电网公司百色隆林供电局天生桥供电所客户服务二班班员，也是一名有着26年党龄的党员。

　　有人说，唯有故乡是走得再远也始终牵挂的地方。对于王仲吉而言，故乡却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开的地方。多年来，他一直扎根一线，坚守乡土，驾着一艘船服务万峰湖畔的父老乡亲。他说，故乡虽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但却是他的唯一，是他的根。守护故乡、服务乡亲，是他这辈子“无悔的选择”。

　　第一次↘选择

　　从代课老师到村支书：让村里∑告别了无电的历史 

　　王仲吉与电的缘分，似乎早已注定。

　　上世纪80年代，广西与贵州交界的天生桥水电站开工建设。库区蓄水，湖面上升，淹没了山脚下的革步乡者江屯。此时，有人选择离开，有人则选择搬迁到更高的山腰去居住，继续留在这方山水里。而王仲吉，就是留下来的村民中的一个。

　　那时，王仲吉还是一名代课老师。他觉得要改变家乡的现状，得先从教育抓起。经村民推选，教师王仲吉又担任起者江屯的村支书。

　　身为村支书的他，一直致力于改变家乡的现状，努力寻找提高村民收入的途径。经过几番思索，王仲吉决定带领村民在山地种植杉树和松树，在地形较为平坦的山间重新开垦发展烟叶种植。即便如此，仍然无法阻挡年轻人外出务工大潮。通过一次偶然机会，得知家附近正在建设从鲁布革电厂到天生桥电站的“鲁天线”，王仲吉觉得学新技术的时机到了，和几个村民报名参加到电力建设队伍中去。

　　每天傍晚，王仲吉站在家乡高高的山顶上放眼望去，毗邻的村寨里透出灯光。身为村支书的王仲吉突然觉得，应该为故乡通电做点什么。经过几天的思索，王仲吉决定自己掏出5000元，为者江屯购买一台变压器。

　　王仲吉的妻子很不理解，为什么购买变压器要自己掏钱，想要家家通上电，在那个“集资办电”的年代，多是各家各户集体筹钱一起购买。妻子回忆说：“当时刚刚从库区山脚搬到山腰，家庭生活条件不好，那时参加电力建设得到的那一笔钱，够当时一家子一年的生活费了。”可王仲吉深知村里每一户的难处，不停地做思想工作，“我们家的条件应该是全村最好的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妻子总算答应了。

　　变压器买回来当天，村民王卜顺印象很深，他说：“因为听说要买变压器了，我们提前买好了灯泡等着。变压器一运到村里，父老乡亲高兴坏了，大家都来出力帮忙安变压器、布线。灯亮的瞬间，眼前亮了，感觉心也亮了，生活也亮了！”

　　从此，村屯告别了无电的历史。

　　第二次选择

　　从电㊣　力工人到“船长”：他的船成了“水上营业↑厅”

　　虽说通了电，但本世纪初的隆林县网架仍然薄弱，依靠“小水电”供电的村屯，变压器容量低，有的寨子只能从隔壁寨子“借电”来用，只能照明，加之当时的线路运维人员匮乏，设备维护和抢修都成了难题。

　　当时，王仲吉在参加完附近建设的电力线路后，通过自学和实践掌握了电力基础知识。2005年初，正值隆林电业公司招聘农电工，王仲吉思来想去，为了改变家乡的用电环境，便卸下了村支书的担子，加入了一线电力员工的队伍。

　　自此至今，王仲吉在电力一线一干就快20年了。

　　万峰湖蓄水，村民从山脚下搬到山头上沿湖而居，这给用电服务带来很大困扰。湖水把一座座山丘、一个个村寨相隔开来，看着湖对面相距四五百米的村寨，但走陆路需要绕山，走上三个多小时，而坐船只需10多分钟即可到达对岸。

　　后来，随着“村村通”工程的实施，湖畔各村寨相继通上了水泥路，给村民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在当时，面对蜿蜒曲折的山路，村民们更加愿意走水路。有一次，王仲吉服务的岩牙卡村一位老人砍树不小心压断了电线，村民们打电话给王仲吉，让他尽快到村里抢修，否则会有人畜触电的风险。王仲吉听了很着急，但到岩牙卡村必须坐船，而渡船一周仅有一次，只能临时找船家租船。但是从船家开船接上王仲吉，再到抢修点，耽搁了不少时间。

　　从那之后，王仲吉就下定决心要解决抢修路上耗时长的问题。2008年，他用女儿的两万块嫁妆钱买了一艘铁皮船。他想，嫁妆少了还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但是乡亲们用电问题是等不起的。

　　这两万块钱，是王仲吉夫妻俩省吃俭用多年攒下来的，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储蓄。面对女儿的不理解，王仲吉不似当年的软磨硬泡，而是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我们家需要，但乡亲们更需要。”

　　有了船，王仲吉与乡亲们的心更近了。隔山隔水的村民再也不用跋山涉水跑去乡镇供电单位缴电费了，都直接到他船上缴费。几平米的小船，成了万峰湖“水上营业厅”。

　　2022年8月的一个晚上，王仲吉像往常一样工作完成后驾船回到革步乡码头。深夜突然刮起大风，把王仲吉停靠在码头边的船给掀翻了，住在码头的村民王彩艳打电话告诉王仲吉，王仲吉叫上同事和乡亲父老一起合力把船拉上湖面，第二天早上叫来了修理厂的工人拉去维修。

　　同事苏吉祥说：“老王很爱惜自己的船，但也很节俭。一般情况下，船出现什么小毛病都是他自己修理。这次刮起大风把船掀翻，老王心疼坏了。”

　　然而，船也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有一次，村民黄卜顶家发生了用电故障。王仲吉第一时间开着自己的船过到了对岸，紧赶慢赶也走了40多分钟才到。换一个灯头和一截线路，仅10多分钟的时间，但往返行程却花了将近三个小时，主要时间都用在陆路。

　　王仲吉有摩托车跑陆路，但奈何船舱空间太小，高度、宽度都不够，没办法把车放在船上。因此，但凡登船就得弃车。

　　村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次，岩牙卡村村民韦卜响主动把自己不用的摩托车放在码头上，等王仲吉船靠岸后就可以开着摩托车去抢修。后来，韦卜响干脆把车停在码头上，钥匙留给王仲吉，为的是方便他日常抢修出行，可王仲吉拒绝了。而后，他自费收购了三辆旧摩托，分别停放在板江村、红染村及那弄村三个码头上。

　　第三次选择

　　从“摆渡人”到“护娃”使者：“接送娃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2000年前后，随着外出打工潮兴起，村里的留守儿童和老人渐渐多了起来。王仲吉有一个本子，里边记录着服务区域留守家庭情况：哪些是留守老人、他们的子女在哪里打工，哪家的闺女嫁到了哪里，哪位老人有什么疾病……

　　家住红染村的老人黄卜存，很多时候没有办法出门采购生活物资，需要采购时总是第一时间想到王仲吉。就这样，每次王仲吉去村里抢修都会电话询问老人需要什么东西，正好顺便带去。

　　还有一位叫韦卜酸的老人，更让他牵挂。老人膝下无子，冬天比较难熬。去年冬天，王仲吉特意帮老人买了个“小太阳”取暖器，帮助老人度过寒冬。

　　而对于留守儿童而言，去万峰湖对岸上学也曾一度是村里的老大难问题。寄宿的孩子，每周一一早上学、每周五下午放学。这时，王仲吉又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我有船，接送娃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就当是每周一搞一次晨练、周五多加了会儿班罢了。”

　　当年的学生韦龙让现在已是南宁某电梯公司的业务骨干，王仲吉送他上学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说：“当时我个子矮小，阿爷（壮语，伯伯）抱我上下船，有时候还送我们到校门口。”

　　同村的孩子王永妮的父亲是王仲吉当老师时的学生。几年前，她父亲外出打工时生病过世，母亲改嫁远走他乡，王永妮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当奶奶说因为没有人送她上学，让小永妮辍学时，王仲吉心疼地摸着孩子的头说：“以后，阿爷接送你上学，你只管努力读书。”

　　王永妮今年高中毕业，高考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王仲吉。回忆起阿爷的多年照顾，她哽咽了：“有一次下着大雨，我撑着家里唯一的那把破雨伞站在吊脚楼下等阿爷，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我上不了学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来了……”她说，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将来像阿爷一样回到家乡，为父老乡亲们服务。

　　近年来，由于办学条件的升级，万峰湖畔的孩子大多到县城读书了。加之客船不断增多，王仲吉的船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已成为了历史。当孩子们踏上码头、奔向山外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和那条载着自己上学的船。

　　第四次∞选择

　　从渔民到“湖长”：“退渔还湖”，万峰湖恢复水清景廝殺美 

　　建设好天生桥水电站后，住在万峰湖畔的人们以渔业为生：捕鱼，挂网养鱼。天然的港湾，成了休闲垂钓的好地方，引来不少钓鱼爱好者从外地赶来。久而久之，投湖饲料、生产生活污水、垃圾直排湖中等，让万峰湖失去了最美的样子。

　　生态保护修复是守住自然生态安全边界、促进自然生态系统质量整体改善的重要措施。万峰湖的跨行政区划流域治理问题受到了极大关注。

　　2019年12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对万峰湖流域跨省（区）生态环境受损问题立案调查，这是最高人民检察院直接立案办理的第一起公益诉讼案件。之后，万峰湖隆林库区水域生态环保治理工作迅速推进。

　　乡亲们意识到这些年来过度养殖已严重破坏了湖区生态。王仲吉很惭愧，他妻子和乡亲们一样在自家沿岸搭了16个钓鱼棚，遇到周末人流高峰一天能有五六百元的收入。万峰湖要治理，除了禁止人工湖面养鱼，还得拆掉这些钓鱼棚。

　　当工作人员开展整治政策宣传时，他早已把自己的钓鱼棚和养鱼网箱拆除了，并劝说其他村民也拆掉。如今，“退渔还湖”的万峰湖各类乱象得到有效遏制，水环境质量明显提高。

　　此后，王仲吉每天上班前，都会在船上搁一两个袋子，看到湖面或是岸上的垃圾，他都会随手打捞起来。现在，湖面上的垃圾因为他和村民们的打捞越来越少。乡亲们每天看他收工时从船上提垃圾下来，都称他为湖面治理的“湖长”。

　　经过整治的万峰湖，水清、岸绿、景美，青山绿水赏心悦目，正在规划建设中的“革步湾”旅游观光路线也成为康养旅游的理想胜地，今年的“五一”假期吸引了不少游客。

　　无论假期还是平常，美丽的万峰湖上，总能看到结束一天工作的王仲吉，驾着铁皮船往家的方向驶去。在这里，在万峰湖畔，许多人选择了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而王仲吉选择了留下，从没离开过。

　　（冉袖言 陆冬琦 王亚玲 罗晓瑞）

　　［后记］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认识王仲吉，缘于十年前。

　　那时候，电费回收是个非常辛苦的活儿，没有现在的自动抄核收，更没有网银缴费和微信缴费，需要一家一户“走收”才能完成任务。王仲吉服务的客户都分散在万峰湖畔的那些大山褶子里，但他的电费回收率从来都是100%。为了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2012年的一个圩日（集市开市的日子），我跟着他去了一趟在贵州与广西交界的一个叫“巴结”的小镇。原来，王仲吉电费回收及时结零的“秘密武器”是他的那艘铁皮船。

　　每到圩日，他就把铁皮船开到小镇的码头边靠岸。他手里有一张欠费客户的清单，到集市上赶集的村民看到他的船都主动过来，像是条件反射般把电费交完，他和村民之间的默契就仿佛这里的山和水、草和木，仿佛他和他的船在这码头边是与生俱来的，村民们缴费就认他的人和他的船。

　　王仲吉不善言辞，采访多次才得知，铁皮船是他把女儿的两万块嫁妆钱“挪用”买的。他说，女儿的嫁妆少了还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但是电费回收和村民的用电是等不起的。这就是他朴素的想法，仅此而已。

　　有了这艘船，王仲吉在万峰湖上，万峰湖在王仲吉的心中。我问王仲吉，是怎么想到自己花钱买铁皮船来提高工作效率的，他回答：“没有办法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后来，他用铁皮船帮助那些出行困难的孩子，接送孩子们上下学，他还是那句话：“没有办法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后来，万峰湖水域整治，“退渔还湖”，他第一个带头拆掉自家的钓鱼棚并每天下班时用铁皮船去湖湾深处打捞垃圾，问他带头拆掉自家钓鱼棚有没有犹豫，结果仍是那句话：“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口里说着没有办法的王仲吉，在每一次故乡需要他的时候，心中却总能想出那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采访过程中，我在村口遇到纳凉的一群老阿妈（壮语，老婆婆）。说起王仲吉，她们用壮话争先恐后地说起了许多往事。在她们口里，王仲吉的帮助太多，如天上的星星，怎么数也数不清。但就算是帮了那么多，为村民做了那么多，说起初衷，他还是那句话：“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其实，王仲吉有很多办法。他认为没有办法，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离开他的故乡。王仲吉也有很多选择，但是，他唯一坚定的选择就是守护故乡。

　　一人，一船，一湖，构成了王仲吉的一生。看似孤独，他的内心却是丰盈的，因为，在他心里，装有故乡的千万人、千万事。

　　（冉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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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方电网报